『督运之官,前程尽押。粮秣安全足额抵营,是其晋身之阶;若有闪失,非但前程尽毁,更可能军法从事,人头落地。故其督责下属,不遗余力,岂容半分懈怠与贪渎?』
曹操的眼神随着荀彧的分析愈发幽深。
这不再是简单的『物勒工名』,而是将每一个环节、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,包括但不限于田产、前途、性命等等,都与粮秣的安全紧紧捆绑,这形成了一种强大的、自下而上的监督与负责机制。
荀彧话锋一转,带着一丝沉重的无奈,『反观我豫州、兖州、乃至山东诸地……』
他无需再说下去,曹操已然明了。
山东之地民夫乃强征而来,视若牛马。
粮损?
与我何干?
能偷懒则偷懒,能私藏则私藏。
小吏多出身郡望豪族,或靠钻营贿赂得位。
损耗?
自有『定例』可循,自有『天灾』可推。
贪墨所得,才是实利;前程升迁,多赖门第与上官喜好,与眼前粮秣损耗干系不大。
粮官如黄氏之流,背后有汝南黄氏撑腰。
处置他?
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山东小吏的前程非系于粮道畅通,而系于家族势力与曹丞相之间的某种『稳定』,某种『和谐』的政治需求!
只要不捅出动摇根基的大窟窿,只要家族势力仍在,曹操此刻便动不得他们。
故而这些人的行事,只求账面『符合定例』,哪管前线将士饥肠辘辘?
以上等等,便是大汉王朝的『有用责任制』!
只要这些人的存在,对稳定地方豪族、维持后方运转,哪怕是低效腐败的运转,还能有用,那么其个人的责任,便可模糊,『些许』损耗,便是可被容忍……
荀彧的话,也只是说了一半。
骠骑制度再好,没人执行又能如何?
而且最为关键的问题,是山东的『包工头』。运粮任务层层转包,每一层都要盘剥一层利润,到了下面还能剩下多少?骠骑可以用筹来让民夫运输,山东愿意么?从上到中,谁都不乐意!
曹操扯出一个充满讥诮的笑容,点了点头,『有恒产者方有恒心……无恒产,无恒责者……眼中只有眼前蝇头之利,岂会顾及大局?此乃人性之常也……』
他站起身,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,目光扫过地图上的曹军防线和后方粮道,『待荆州之战毕……